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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六回後,莊家放棄坐莊,從裏邊套間出來了。 (4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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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偷拿走辦公室的東西。我跟著進去了,見地上到處是果皮、紙屑。有個男生無聊,疊紙飛機,疊好後跟其他小孩玩紙飛機,“喀喀哈哈”地打鬧著,吵得人腦袋疼。翎子低頭撿起地上的紙飛機,她前邊撿,後邊有人丟,白忙活。她無奈地看著這些學生,表情很覆雜。

我走到四人辦公室,側耳聽小邢辦公室裏的動靜。我輕輕拉了一下門把手,裏面沒插。我推門進去,小邢正和那個沈陽人談判。小邢看是我進來,只是點點頭,繼續和那沈陽人說道理。他們背對著門,邊上坐著一個大高個。那個大高個就是菜刀,他聽到門響,扭頭看我,手裏拿著一個一次性紙杯。

菜刀長了一張欠揍的臉,陰沈沈的,好像別人欠了他多少錢似的。他看我是一張陌生面孔,很不客氣地說:“出去,我們在談事。”

我猶豫了一下,沒動。那菜刀認為我把他的話當耳旁風,將紙杯裏的水向我臉上潑了過來,罵道:“你他媽的,你聾啊,我叫你出去!”

好漢不吃眼前虧,我看情況不妙,沒顧上抹臉,關上門走出來。

沙發上一個小男生抽著煙,對我吐了個大大的煙圈,看我被潑了滿臉水,對著我做了個鬼臉,好像在嘲笑我的狼狽。我心裏憤恨至極,但是表面上沒顯露出來。就我這體格,肯定打不過人家。不行,好歹公司有我的股份,以往公司賺了錢,小邢從來沒少過我的,我得做點什麽來幫幫小邢。不是比誰狠嗎?好的,咱就比一比。

我溜出了公司大門,來到了樓梯間,給小艾掛電話。漫長的音樂之後,傳來一個脆生生的女聲,問:“你好,這裏是桑拿寄存處,客人正在休息,手機存在我這裏,你要和機主談話還是留言?”我一聽,敢情他在睡覺啊,顧不得了,就說:“你趕緊叫他接電話,就說出大事了。”那邊說:“稍等。”好一會兒,電話裏傳來小艾的聲音,聽他說話的樣子,應該是剛被人喊醒,還在迷糊呢。我可不管這些,說:“小艾啊,快,出事了,我被人欺負了。”小艾聽我被人欺負了,聲音立刻大了起來:“你沒提我嗎?”我倒是想提來著,奈何人家不給我說話的機會。我刺激他說:“提你好用啊?”他沒接我的話,問我:“你在哪裏?那些人還在不在?”我趕緊告訴他地址、樓層、房間號。他說記下了,離得不遠,10分鐘就到。結束了通話,我頓時找到了狐假虎威的感覺,變得底氣十足,再回到小邢的公司,心情變得很不一樣。我進了大屋,站在那裏饒有興致地看著坐在椅子上的那對小情侶。這倆小屁孩一直親吻摟抱,其他的好像看習慣了,就我看得很起勁。

那個染著黃毛的小丫頭說我:“老帥哥,你看什麽呢?你眼氣(土話,羨慕的意思)嗎?”我一聽,這詞新鮮啊。我沒理她,有免費的“三級片”,不看白不看。

看了一會兒,那邊房間門有了動靜,小邢出來,到了大屋。他看著滿地紙屑、瓜果皮核,皺了皺眉,什麽也沒說。菜刀跟著小邢來到了大屋,他先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,對小邢說:“這個錢你必須拿,不拿你就等著關門吧,你這麽大一個老板還在乎這點小錢嗎?”

小邢說:“我的錢也不是海水漲潮漲來的,該我拿我絕對拿,不該我拿的錢你們不要強人所難,你們的要求簡直是無理取鬧。”

菜刀說:“無理取鬧怎麽了?你告我去啊?”一副無賴的臉孔和口氣。正鬧得不可開交,外面有了動靜,隱約有人進來。我的心“撲通”跳了一下:是不是小艾來了?

果然是小艾。他聽到大屋有人爭辯,順著聲音就進來了。只有他一個人,他披著件夾克,脖子上還掛了條白毛巾。屋裏人見進來一條壯漢,都去看他。小艾進屋後,先挨個看人。他先走到菜刀跟前,他倆個頭差不多,小艾看人很有意思,非得湊到人眼跟前,跟對方的距離不超過一拳頭。

菜刀認得小艾,小艾看他,他正想說些什麽,誰知小艾已經別過臉去,走到小邢跟前看小邢了。小邢不認得小艾,被他看得發毛,不由後退了一大步。小艾沒理我,他好像對那些坐著的學生很感興趣,湊過頭挨個去看他們都在做什麽。其中一個小孩正寫作業呢,小艾把他的作業本一把抓起來,翻了翻,沒看出啥名堂,又丟了回去。

那些學生哪裏認得他,但是都被他給鎮住了。小艾身上有一種霸氣,站在那裏什麽都不做都能讓別人畏懼。原來瘋鬧的學生也都停下了,那四個打撲克的小孩轉頭看著小艾,估計心裏在合計著:這個人是誰?來幹什麽?

菜刀從小艾一進房間,臉色就變了。小艾看了他一眼,再沒答理他,菜刀有點架不住了,他不明白小艾為什麽會出現。等小艾轉過身來,他馬上掏出煙敬小艾。小艾沒說話,把煙叼嘴裏,菜刀馬上就給他點著了。我一看有點洩氣,怎麽他倆認識啊,看來出氣沒指望了。那邊的學生一看他倆認識,都以為小艾是自己一夥的,又開始瘋鬧起來。小艾沒說話,叼著煙惡狠狠地看著他們,那幫小孩又都安靜下來。

小艾轉身看小邢,我看他好像找錯人了,忙說:“小邢是我哥們兒,這公司有我的股份。”小艾這才反應過來,小邢是我一夥的。他馬上伸出手來,對小邢說:“我是小艾。”小邢趕緊伸手和小艾握了一下。菜刀訕訕地喊了聲:“艾哥。”

小艾扭頭看著我,征詢我是不是他剛才欺負我。我點點頭。小艾終於搞清楚這裏的人物關系,轉臉去看菜刀。

菜刀被他看得不知道該說什麽。小艾嘴巴裏叼著煙,冷冷地看著菜刀,說:“跪下!”菜刀以為自己聽錯了,剛想問,小艾提高聲音,惡狠狠地說:“我叫你跪下——。”

這下菜刀聽明白了,他有點猶豫,轉頭看看那些學生。我想他大概是覺得這時候下跪,自己的威望會受到損害。但是看小艾沒有和他開玩笑的意思,而且看到小艾主動和小邢打招呼,明白小艾是我喊來的,並不是他這頭的人。猶豫了一下,菜刀很聽話地跪在了那裏。那邊學生立刻鴉雀無聲。小艾見幾個學生的手指頭上夾著煙,說:“把煙都掐了。”他的話簡直比聖旨還好用,那些學生一看自己的帶頭大哥被人家兩句話馴得老老實實跪在那裏,哪裏敢不聽?一個個馬上把煙掐了,坐在那裏大氣也不敢出。

小邢精神一振,連忙往裏讓小艾,請小艾去自己辦公室坐。小艾想推辭,被我推了一把,就沒推辭,跟著去了裏面的小屋。路過翔子那屋,翎子投過一個詢問的眼神,我打了個OK的手勢給她,讓她放心。

進了裏屋,沈陽公司的經理還大剌剌地坐在那裏。外面發生了什麽事,他一點都不知道。我這時候底氣壯啊,對那沈陽人說:“你出去,我們談點事。”他說:“有什麽事你們談你們的,我在這裏聽著。”

小艾不知道他是做什麽的,看了看他,又看看我。我說:“他和外面那人是一起的。”

小艾一聽,上去抓住他的頭發,一把就把他從座位上拽了起來,拖到門口,另一只手打開門,側過身,一腳把那沈陽人給踹了出去。外屋坐著的學生見沈陽人被踹出來,立刻亂了起來。小艾不管這些,把門一關,什麽都聽不到。

小邢也有意思,把他和沈陽那家公司簽的協議拿了出來要給小艾看,意思是叫小艾給裁決一下,或者要給小艾講清事情的原委。小艾哪裏聽得進去,擺擺手制止了小邢繼續嘮叨,直接問我:“老三,你想怎麽辦?”

問我?我能有什麽主意?這時,翎子進來給我們倒水。翎子很機靈,一下就看出來形勢逆轉。她說:“他們也太不講理了,還欠我們一本500元的費用呢,一共35000元還沒給呢。”

小艾終於找到能問明白事情的人,就讓翔子說一下該怎麽辦。

翎子三兩句話把事情說了一下,小艾說:“那我來處理了,我處理成啥樣就是啥樣了,你們別挑我。”

坐著閑聊了一會兒,他出了小邢的辦公室,我和小邢跟著出來。來到外屋,見沈陽人捂著臉蹲在那裏,不知道被誰暴打了一頓。後來才知道,他被小艾踢出去以後,馬上就去找菜刀。到大房間看到菜刀跪在那裏,一聲不吭,知道壞事了,就想跑。剛要出門,門口圍了一群惡煞。小艾他們走哪裏辦事都是先把門堵上,任何人不得進出。這些人不讓他走,他就非要走。他們問門口接待的小丫頭:這個人是不是你們公司的?那丫頭看出苗頭,就說:“他是來找事的。”那些人知道他不是這個公司的人,而是欺負我的那夥人裏的,看到小艾進去了,找機會開溜。他們沒對沈陽人客氣,一頓直拳給打了回來。不知誰打在他臉上,他蹲在那裏捂著臉裝可憐。大屋裏也有學生想開溜,但是看那沈陽人被人三拳兩腳打回來,知道是出不去了,一個個老老實實沿著沙發側面的文件櫃站成整整齊齊一排,沒人敢在沙發上坐著了。

菜刀還在那裏跪著,看小艾過來了,說:“艾哥,你聽我說。”小艾馬上做出一個手勢阻止了他,說:“我不想聽,你把你那窟窿給我閉上,我沒問你話你敢再出一聲,我就把你從窗口扔下去。”小邢的辦公室在11樓,那萊刀再說一句,我不知道小艾會不會真把他丟下去。但是菜刀確實立刻閉嘴做啞巴了,老老實實跪在那裏。

小艾走到文件櫃前,比起菜刀的事情,他似乎對那些學生更感興趣。他像檢閱部隊一樣,來回看了一圈,停在那個嘴巴搽得很紅的女生跟前,問她:“你叫什麽名字?”我還納悶,問這個幹什麽啊?搞對象啊?

那個女生低著頭,像蚊子一樣說了個名字。

小艾可能沒聽見,說:“你大點聲。”那女生就像報告長官一樣大聲說出自己的名字。小艾問:“你吃死孩子了啊?”那女生沒聽懂,還在想小艾這話是什麽意思。邊上一個男生小聲提示她說:“大哥嫌你嘴唇搽擦太紅了。”小艾真是個怪人,指著人家丫頭的嘴巴說:“擦了。”那女生好像還沒搞明白,邊上那個男生小聲對那個女的說:“大哥叫你把口紅擦掉。”那女生沒敢動地方,不敢從茶幾上找紙中,就用自己的衣服袖子抹了起來。小艾盯著人家,一直看她把口紅擦幹凈了,才在沙發上坐了下來,示意小邢和我也坐過去。

我倆哪敢不聽,趕緊坐好。他一聲不出,只是陰陰地看著菜刀。菜刀不敢和他對眼看,低著頭一聲不敢出。我看菜刀這個樣子,心情那叫一個舒楊啊。

小艾依舊不理他,指著一個學生說:“去,把外面那個蹲著的叫進來。”那學生麻溜地出去把那沈陽人叫進來。那小子單手捂著臉,走了過來。小艾示意他靠前一點,說:“你把手拿開。”沈陽人把手拿開了。小艾問他:“哪個把你打了?”他喏喏說是門口站的人打的。小艾說:“誰打的你,你去認一下,把他叫進來。”那沈陽人不知道小艾什麽用意,但是又不敢不去,去外面叫了個人進來(估計是打他的那個人)。這個人是小艾的一個獄友,小艾問他獄友說:“你剛才打他了?”小艾的獄友說:“我沒打他啊。”小艾就問那個沈陽人說:“怎麽回事?他說他沒打你,到底是誰打的?”那沈陽人是個笨蛋,竟然說:“就是他打的我。”好像以為小艾能給他主持公道似的。

小艾表現出要為他主持公道的樣子,追問他獄友說:“你怎麽還不承認?他說就是你打的。”

小艾的獄友對沈陽人說:“是嗎?你確實看清楚是我打的你?”那沈陽人重重點點頭說:“就是你打的我。”說著話他用期盼的眼神看著小艾。可是小艾並沒有看他,自己找根煙點上抽了起來。一句話沒說,把頭扭到了別處。

他獄友沒再廢話,上去抓住那沈陽人的頭發,把他拖到墻邊,抓著他的腦袋往墻上死命地撞,隨著“咚咚”的撞擊聲,那沈陽人殺豬一般嚎叫著。撞了六七下,小艾的獄友覺得差不多了,拽起那沈陽人,一記直拳過去,那沈陽人仰面朝天倒在地上。站在文件櫃邊上的學生嚇壞了,一個個低著頭,大氣不敢出一下。

小艾的獄友走到沈陽人跟前,蹲下來,問他:“我打過你嗎?你看清楚了是我打的嗎?”就是傻子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,那沈陽人忙不疊說:“我看錯了,不是你打的我,不對,是沒人打我,沒人打我。”小艾的獄友很滿意,拍拍手站了起來,走到了一邊不說話了。

小艾看沈陽人老實了,才轉過頭來對菜刀說:“菜刀,你過來。”菜刀聽小艾喊他,急忙站起來走到小艾面前站好。小艾靠著坐在沙發上的,覺得仰著頭看菜刀不得勁,也可能想壓壓菜刀的氣焰,說:“你他媽的顯得你長得高還是怎麽的?繼續跪著。”菜刀沒敢反抗,老實地跪了下來。小艾說:“來,你給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?”菜刀哆哆嗦嗦說了他和沈陽人來鬧事的經過。原來那個沈陽人經人介紹認識萊刀,請菜刀幫他要賬,並承諾要到分給菜刀三成,一共3萬多。菜刀想弄點零花錢,便和沈陽人合作來找小邢公司的麻煩。小艾又問:“那這些學生是怎麽回事?”

菜刀說是他手下一個小哥們兒組織的,他們來了就是靜坐示威,不惹事,警察來了拿他們沒辦法。一天給他們每個人30元勞務費,錢由沈陽人出,這些小孩大部分他不認識。

小艾聽了連連稱讚:“好主意,真是好主意。他今天來沒?”

菜刀說:“來了。”

小艾便問哪個是,那小子在一旁聽小艾和菜刀說到自己,又聽小艾叫他,趕忙出來,就是在椅子上抱個女孩又親又摸的那個。他畢恭畢敬站在小艾跟前,五個手指緊貼著褲子豎縫。小艾指指菜刀邊上的空地兒,那小子是個機靈人,立刻過去直挺挺跪在那裏。小艾點點頭,似乎對他還算滿意。小艾轉頭問菜刀:“你現在想怎麽處理這件事?”

菜刀說:“既然艾哥你出面了,一切由艾哥你發落。”

這時,翎子說話了:“那我們公司這一個星期叫你們鬧得雞飛狗跳的怎麽算?這個星期叫你們攆走那麽多客戶怎麽算?”

那個菜刀不敢反駁,小邢急忙去拉他媳婦,意思是不讓她多事。翎子看出我和小艾關系很鐵,她甩開小邢,對菜刀說:“你還潑了老三一臉的水怎麽算?”

小艾一聽,臉色更難看了,探身過去一把抓住菜刀的頭發,往後拽,萊刀不得不仰起臉。小艾狠狠盯著菜刀,一字一句地說:“你潑老三一臉的水?”

菜刀努力想做出微笑的表情,奈何那表情實在難看,他解釋說:“艾哥,我當時不知道他是老三,要是知道,借我個膽我也不敢。艾哥,有話好說,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老三。”我心裏罵道:你小子,壓根就不知道這座城市裏還有老三這根蔥。媽的,就是嘴巴會說。

小艾盯著他看了一會兒,才放開他。小艾直勾勾地看著菜刀,擡腳作勢要踹他,看菜刀沒有躲,把腳放了下來。小艾在房間裏四處張望,看到飲水機。他做手勢招呼了一下他的獄友,又指指飲水機。他們配合很默契,他的獄友點點頭,走到飲水機跟前,將飲水機上的水桶拔下來,提過來對著菜刀的頭就倒了下來。萊刀本來想躲,猶豫了一下沒敢動。桶裏的水全部從菜刀頭上倒下來,他全身都濕透了,地毯上留下好大一片水漬。小艾轉過頭來問我:“老三,你有什麽要說的沒?”我說:“沒有,你處理吧。”

小艾沒客氣,他先分配那些學生打掃衛生,說:“你們自己分工分責任區,一會兒我要驗收,我驗收的時候用這條毛巾(他脖子上掛著的)擦擦看,只要我的毛巾黑了,誰的責任區我就找誰算賬。”那些學生馬上行動起來,打水的打水,擦玻璃的擦玻璃,抹桌子的抹桌子,擔地的掃地,洗地毯的洗地毯,一片忙碌的場面。

小艾讓小邢打開會議室門,與菜刀、沈陽人,以及他帶來的七個哥們兒一起進了會議室。畢竟這是一座寫字樓,有很多公司在辦公,房間門口總圍著一堆人不好看。

18 風雨兒女行

在小艾的“協調”下,沈陽人把海員證全部領走了,並支付了合同上規定的本的酬勞款。小艾絮絮叨叨和菜刀講了很多的大道理,菜刀聽進去多少不得而知,不過我們知道,那天,菜刀凍慘了。小邢公司會議室沒空調,小艾一進會議室就讓人把會議室裏兩扇窗戶打開了。大冬天外面多冷啊,我們穿著衣服在那裏都有點受不住,何況菜刀被澆了一身的水。菜刀不住顫抖,小艾一點也不著急,慢條斯理地講著廢話,菜刀呢,不敢反駁,不敢搖頭,就在那裏邊顫抖邊點頭。

過了好長時間,小艾才結束訓話,臨了,他對菜刀說:“今天我便宜你,不打你。但是,你必須找公司裏每一個人道歉,態度要誠懇。一會兒我去問,哪個你沒道歉,一會兒我給你換個地方,咱倆好好嘮嘮。”

菜刀哪敢違抗,乖乖地挨個房間找人道歉,看他哆嗦著挨個房間找人道歉的樣子,公司裏的人笑壞了。那些學生把公司收拾得鋥亮,小艾沒難為他們,檢查完衛生,說:“你們可以走了。”不到30秒,跑得一個人影都沒有。一切都處理完,就到下午5點了。小邢對小艾說了很多感激的話,死活要請客吃飯,但是小艾就是不去。

這次小艾讓我出盡風頭,小艾卻連飯都不吃,我要買煙讓他給兄弟們分分,他死活不讓。在他看來,為兄弟出頭露面擺事,不需要這些講究和排場。

後來健哥出事了,被列為黑社會,判了死刑。小艾和他的一群手下都被抓了起來。小艾堅稱自己是個精神病,請了律師給自己辯護,而律師也提供了很多證據來證明小艾確實精神不正常。但是法院不知道委托什麽倒黴部門做了鑒定,認為小艾不是精神病,判決時,給他列了好多罪狀:敲詐、傷人等,有十多條,最後判了12年。可憐小艾沒有攢下一分錢給他媽媽,平時掙的錢都被他揮霍了。只要他有錢,那些跟著他的哥們兒就有錢。小艾就是這樣的一個人,對自己的兄弟特別好,而所有跟著他的哥們兒都願意給他賣命。我有幸成為他的朋友,可是我沒做過任何有益於小艾的事情,為此,一直感到非常內疚。小艾呢,誰也不認,就認健哥,因為在他看來,健哥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幫過他。

小艾的母親後來跟了小艾的姐姐去了南方,小艾的姐姐成了軍醫以後,嫁到了南方。小艾最喜歡聽的歌叫《風雨女兒行》,只要去唱歌,小艾就要唱這首歌,而且唱得很投入。可能這首歌會讓他有所共鳴吧。以前在歌房裏聽他唱的時候沒聽出啥滋味,光去看屏幕上那些威武的女武警拳打腳踢的神采了。後來每次聽到這首歌,我忍不住要流下眼淚。我終於能體會到小艾無奈的心情了,有時候我嘗試去學唱這首歌,只是每次都哽咽得唱不下去。

小艾判決下來允許探視的時候,我去看過小艾。據他說,在裏面待遇不錯,因為過了這些年,監獄的管理變化很大,他說他要配合獄警好好改造自己,爭取能得到減刑,希望能早一點出來,重新開始新的生活。他這話讓我放心。而我能做的,只是在自己錢寬裕的時候給他的監獄大賬裏存點錢。我很期待他出獄的那一天,那時候,我還會認他為我的好哥們兒,也會盡我最大的能力去幫助他的。

寫小艾,就因為他是一個悲劇式的人物。最後走到了這步田地,很多時候是他身不由己。可以說他是一步步被逼上畸形的人生之旅的,而賭博與欺詐、打架、傷人,總是如影隨形。如果我不賭博,我也不會接觸到這麽多社會的陰暗面,不會認識這麽多灰暗變形的人物,不會看到這麽多人間悲劇。

意識到這樣的生活是種悲劇,是在我洗手不做老千之後的現在。擱以前,當我還是一個老千的時候,我是絕對不會意識到的。那時候,我就是個職業的騙子,經常跟人合夥去做局騙人。

19 殺熟

行話中,被千的大凱子叫“豬”,也不知道誰給起的名字,憨頭憨腦又有油水可撈,確實很貼切。幾個老千設局算計大凱子,叫做“殺豬”,說白了就是詐騙。老千的另一種稱呼是“屠夫”,我做老千的那些年,殺過的“豬”不計其數,一般都是幾個屠夫合作完成。事後分完錢,各走各路,感覺不錯的,還有合作機會。也有長期合作的,比如我和小海,就是多年合作的搭檔。

小海是我的遠房親戚,小時候一起玩過,後來他家搬到我所在的城市。再次相遇,是參加一個親戚小孩的滿月酒宴,彼此交換了聯系方式。我沒事的時候找小海出去吃喝玩樂,他知道我手裏有活兒,常常給我聯系賭局,用現在時髦的話說,有點像我的經紀人。我呢,看小海家裏都是警察,有這樣的靠山,不合作是傻瓜。

有一段日子我總去釣凱子。釣凱子就是算計,算計誰有錢,算計如何讓凱子上鉤,算計如何做局。說直白點就是騙人,如何騙得沒有漏洞,如何利用賭徒的心理拿走他們身上最後一塊銅板。整天琢磨這些,一旦空著的時候就抓心撓肝的。

那段時間,沒有正經事做,整天四處晃蕩。一個偶然的機會,在一個賭局裏聽說了傳勇這個人。他好像有點名氣,說他名氣大並不是因為他傻。不要以為所有的凱子都是傻子,傳勇是精明過頭了,而且有一定的社會地位,是某個工商管理所的小頭頭。傳勇好賭,賭得特別精,一般老千的伎倆他都稍微懂一些,也懂得見好就收,偶爾參加一些賭局,基本是贏了就撤,決不戀戰。不過他賭錢有個習慣,喜歡下大註,押多大的註眼睛都不眨一下,輸了錢笑瞇瞇的,哪怕輸得再多,也是一副笑臉。因為賭品好,所以深受賭徒們的歡迎。第一次聽到傳勇的名字,是聽賭徒們討論傳勇澳門賭錢傳奇,其中一個說,傳勇剛從澳門回來,贏了不少錢。“是嗎?”“嘖嘖,越有錢的越能贏錢。”“他媽的,老子啥時候去一趟,說不定比他拿更多。”言語間全是艷羨。

那時候我還沒去過澳門,和其他賭徒一樣,對那裏蠻向往的。當時並沒有想騙他,只是跟著大家聽個樂子打發時間。說起來有點意思,自從聽到傳勇的名字,那段時間耳朵裏老有他的故事。某天,我和小海到麻將館找凱子,小海指著一個打麻將的中年人,偷偷告訴我,這就是傳勇。那天他上身穿著件白色襯衫,下面穿條本地工商局的制服褲。

於是,我走過去站在一邊看眼。傳勇他們這桌麻將設施比較高級,傳勇坐在一把躺椅上,雷打不動。他們玩的是能吃能碰的帶夾帶寶的窮和打法。窮和規則不能缺門;不能缺1和9;必須有碰;坎牌算夾(比如手裏有4、6,和5,或者1、2和3,8、9和7,5、3、7就是夾),要翻番;最先上聽者可以要求莊家通過打單個色子抓後垛的一張牌,這張牌稱為“寶”,自己摸到同一張牌,算和,要翻番(別人打下來的不算、傳勇打麻將很貪,我說的貪是指他貪大和。有時候別人點炮了他都不和,非要自摸;沒有夾他是堅決不去看寶的,非要摸到湊成夾他才去摸寶。

這家麻將館的老板和小海認識。我那一陣兒沒事就在麻將館裏坐著和老板喝茶聊天,從不上桌打麻將,這裏就是我窮極無聊的時候坐一會兒的地方。和傳勇沒打過什麽交道,偶爾也看他們玩。他們玩什麽我興趣不大,畢竟是我朋友的地方,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。

平時我過來一般看不到傳勇,只有大禮拜他才會出現在這裏,而且風雨無阻,有時會玩到深夜。有一個周末我和小海一起亂溜達,去了好幾個地方也沒找到什麽好局,就又來這個麻將館喝茶胡聊打發時間。傳勇他們在其中一個房間裏打麻將,門開著。麻將館老板、小海和我在客廳泡茶亂倔著。我們坐了30多分鐘,大概是下午兩點左右,傳勇他們的局散了。他們可能連四睡都沒打完,其中一個接了個電話說有急事必須得走。那個人急匆匆走了,他們的局就這麽拆了。傳勇他們出來叫老板,讓他幫著支個局。但是老板就自己在,不想上去玩,說得照顧生意。但是他們非要拽老板上去玩幾把,說那個人辦完事馬上就回來,老板實在推辭不過,又走不開,就讓我倆上一個人去幫著支局。

我嫌麻將麻煩,實在不願意上去玩,就叫小海上去幫他們支個局,我坐一邊看熱鬧。小海閑著也是閑著,就跟他們湊了一局。誰知那個人一去,再沒回來,小海一直下不來,從兩點多打到六點左右才散局。小海輸了將近1000塊。他們的規矩,誰贏了誰要管一頓飯再解散。他們都是講究人,看小海為了支局輸了,都不好意思,就叫小海一起去。由於我幹坐著陪了一下午,把我也拉了去。飯桌上聽傳勇說了自己很多賭博的“光輝”往事。後來因為總去,漸漸熟識起來,傳勇等人的時候也會和我們胡聊一通。

之後我忙了起來,到處去趕局,有一些日子沒去麻將館。再次遇到他,是在一個撲克牌九的局上。在這個小牌九局上玩的人都是海鮮販子,大部分都是傳勇所管市場的經營戶。他們在市場附近的一家小旅店玩,一到晚上,局面就火爆起來。他們玩得很爛。我說的爛並不是有人在搗鬼,是說他們玩的局沒個章法,有時候10元也讓押,多了二三百押一下也可以,有的時候遇到幾個有錢的販子來坐莊,一把押幾千也有。

我是奔著抓凱子來的,不過,我們抓凱子不是到這樣的局上去玩,而是在這些局上,選一些錢厚的還自以為是的家夥,再布一個精巧的局,讓他們乖乖地送錢。老千的齷齪,就在這裏。

一個叫憲國的哥們兒認識小海,是他帶我們來的。這小子是個濫賭鬼,在市場裏擺攤賣貝類等海產品。平時攤子是他老婆照看著的,他偶爾去拿點貨,整天就到處去賭,欠了一屁股外債。我們就是要利用他來抓凱子,他和這些賣海鮮的凱子熟。他輸急眼了,為了錢,誰的主意都能打,誰都可以出賣。

我們連續去了兩個多星期,偶爾上去押幾把,和大家都混了個臉熟。我們極力裝出一副不怎麽會玩的樣子,從不去局上出千。因為在這樣的局上出千拿不了多少錢,除非坐莊,但和這些販子們搶坐莊難度太大。最後我們把目標鎖定在傳勇身上。選他是有原因的,因為傳勇喜歡坐莊,他要坐莊了多大都敢帶。這裏競爭激烈,想坐莊得早早來。傳勇不喜歡做散家,做散家的時候,我見他最多就押500,基本都是兩三百地押,每次贏個千兒八百的,如果實在沒機會坐莊,就悻悻地走了。這個就是我們把目標定在他身上的原因之一。再者,傳勇有錢,有地位,能騙到,騙了也白騙,就是他明白過來了也只能是啞巴吃黃連。最關鍵的是,憲國和他熟,熟人騙熟人最容易不過了。

20 扮豬吃老虎

我、小海、憲國湊一起詳細研究了一番,制訂了一套詳細的作戰計劃。第一步,利用傳勇喜歡坐莊不喜歡做散家的心理,先讓憲國去勾引他。這可不是能一步到位的事情,前期需要投資。我先給憲國一點錢,讓他請傳勇吃飯、桑拿。傳勇管著市場,憲國在市場裏做生意,名正言順,不會讓人生疑。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,與成功宰豬後的收益相比,請客所花費的不過寥寥幾個小錢。

憲國馬上開始行動,天天晚上找機會腐敗傳勇。一來二去,傳勇和憲國變成了“好朋友”。某天,憲國感覺時機差不多了,就說起了我和小海。他跟傳勇說我和小海是天生的凱子,巨彪,好玩,癮大,還有錢;剛迷上撲克牌九,屬於一知半解的階段,連個長短牌都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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